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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百三十九章 桃叶见到桃花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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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梦粱国境内,与那云霞山当山上邻居的黄粱派,祖山名为娄山,位于梦粱国槐安府鳖邑县。新????书吧→阅读

自从黄粱派在骊珠洞天旧址的西边大山里,买下一座作为「下山」飞地的衣带峰,好像就从一直走背运,开始转头行好运了。

先是早年用一袋子迎春钱作为买路钱,再用剩下的一袋子压胜钱,从大骊朝廷买下的衣带峰,价格翻了好几番。

然后当年等于是被恭送到衣带峰养老的师伯刘弘文,结识了那座落魄山,据说在山主陈平安那边,都是要被敬称一声刘老仙师的,此外师伯与那落魄山的供奉陈灵均,更是关系极好的酒友,师伯还曾参加过好几次北岳披云山的夜游宴,与魏山君怎麽都算混了个熟脸吧。

用师伯的话说,我刘弘文在那魏山君的夜游宴上,座位次次在前排,哪次不是元婴之下,我的位置最靠前,只说坐我对面那排的山水神灵,两次是绣花江的江水正神,一次是那龙州的州城隍爷,在那大骊朝廷的山水官场,哪个差了?搁在梦粱国,就算是神位最高的五岳山君,就能与绣花江水神靠边坐了?

之后便是一位被寄予厚望的祖师堂嫡传,果真成功跻身了金丹。

这才有了黄粱派这场办在明年正月里的开峰庆典。

一门之内三金丹。

再加上掌门高枕的关门弟子,就是当年去骊珠洞天寻求机缘无果的那位,如今也有了龙门境瓶颈松动迹象。

先前高枕与师伯有过一场君子之约,既然师伯当真完成了那份「赌约」,果真为黄粱派请来了落魄山的观礼客人,那麽衣带峰自然就不用卖了。

黄粱派特地选了两处风景最佳的毗邻宅邸。

那儒衫青年,名叫李槐,自称来自山崖书院,而他身边那个黄衣老者,好像是个随从。名叫耦庐,也没个姓氏,道号龙山公,关牒上边显示是南婆娑洲的一位散修,长得鹘眼鹰睛,瘦骨嶙峋,却穿了一件宽大法袍。

由于这对主仆是意料之外的访客,黄粱派那边便有些猜测,想来这位书院子弟,多半是那山下的豪阀出身了,才能年纪轻轻的,便拥有一位修士担任扈从。

此刻李槐正在屋内翻看一本类似文人笔记的书籍,是随手从书架角落抽出的一本泛黄书籍,钤印了几枚印章,好像都是梦粱国当地文人的藏书印,也算传承有序了,书末两页还夹有一张便签,大致说明了此书的来历,得自某个名叫汾河神祠的地方,是庙祝所赠。

由于李槐有个书院儒生的身份,黄粱派就给了这麽个雅致宅院。匾额对联,文房四宝,岁朝清供,应有尽有,几只书画缸里边,插满了字画卷轴。

李槐其实很受之有愧,只是总不好嚷嚷一句,其实我读书不多吧。

嫩道人就坐在门槛那边,似睡非睡,潜心钻研那本古谱,老瞎子当垃圾一般随手丢给自己的《炼山》,可惜只是上半部。

不过仅仅是上半部,就已经让嫩道人受益匪浅,他与那蛮荒天下旧王座大妖之一的搬山老祖袁首,自然是有一场大道之争的,后者之搬山,与嫩道人的撵山,术法手段,道法高度,双方都差不多,唯独在炼化山岳龙脉的「吃山」一途,真名朱厌的袁首,好像从姘头仰止那边得了一门远古神通,这就使得双方同样是飞升境大修士,朱厌早就是大道境界趋于「圆满」,蛮荒桃亭是稍逊一筹的「巅峰」,只有境界圆满了,才有本钱和底气,去追求那个虚无缥缈的十四境。

嫩道人之前不是没有动过歪心思,想要求着李槐去求老瞎子。

结果李槐两句话就打消了嫩道人的念头。

「我如果愿意帮你,但是你真觉得我求了,我那大半个师父就愿意给你下半部古谱?」

「退一步说,就算他在我这边抹不开面子,给了你下半部,你当真敢修行吗?」

嫩道人喟叹不已,自家公子,真心不傻。

李槐是在为尊者讳,不好直说,他那大半个师父的老瞎子,对他李槐是很好说话,在老嫩你这边,难说。

其实这位蛮荒桃亭只是在老瞎子那边,给遮掩了全部的风头,否则只说在鸳鸯渚那边,从南光照,到仙人云杪,再到那些遥遥观战的芹藻丶严格和天倪 之流,谁敢将这位嫩道人当做一个缺心眼的「老不死」?至于嫩道人在沦为十万大山的看门狗之前,在那蛮荒天下,既然都能跟旧王座袁首结结实实打上几架,岂是个好惹的?蛮荒历史上,曾经有个名声鹊起的「年轻」飞升境,号称「小袁首」搬山一道,炉火纯青,在短短一千年之内,不知吃掉了几百座山头和那祖师堂,以至于外界都在猜测他与桃亭对上,到底有几成胜算,有猜测至少是五成。

结果就是这位风头一时无两的大修士,在一次外出游历途中,真被桃亭堵住去路了,双方缠斗转战百万里之遥,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过后,只剩下桃亭一个,悬空而停,拍了拍肚子,打了个饱嗝,只撂下一句话,「五成饱。」

李槐好奇问道:「为何黄粱派历史上有过那麽多的金丹修士,偏偏一位元婴都没有,风水是不是太古怪了点?」

嫩道人笑道:「可能是有借有还吧。」

之前在那渡船上,作为天下撵山一脉当之无愧的「祖师爷」,嫩道人找就瞧出了娄山的来龙去脉,是块不同寻常的风水宝地,以至于嫩道人都需要掐指算一算,才发现娄山地界的一条不起眼「去脉」,崖壁间藏着一处石窟道场,刚好属于斗柄璇玑所映照之地,曾有一位高人在此「得道」,道气馀韵经久不散,并不扎眼,却极为凝练内敛,故而极难寻觅,若说娄山之山势,是那如人着绯衣的一种显着「官相」,但凡会一点望气术的,都看得出深浅,那麽此地,就属于宝葫芦择地深栽,孕育着一件长生宝,而那地脉,就是一件宛如天然障眼法的「官员金鱼袋」。

嫩道人见自家公子听得迷糊,便耐心解释道:「这个黄粱派,早年气运最旺之时,据说加上几位供奉和客卿,一座祖师堂内,拥有十二位金丹,在那会儿的宝瓶洲,可不就是当之无愧的一流仙府了。但是有一位得道之士,精通万物万事盛衰之理,便为娄山年复一年积攒了些家底,久而久之,就成了一座宝库,只是黄粱派的修士,始终未能出现一个真正的修道胚子,故而不得其门而入,因为这座宝库,需要一把钥匙,需要有人打开门。」

李槐啧啧称奇,「祖师堂议事,同时坐着十二位金丹地仙啊,壮观壮观。」

所以那会儿的黄粱派,看待即便拥有元婴坐镇山头的云霞山,也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视线。

而且黄粱派与梦粱国的关系,只看门派名字与国名,就很明白了。

相比云霞山,想必历代君主的内心深处,都要更加天然亲近娄山了,当然愿意不遗馀力扶植黄粱派。

嫩道人呵呵一笑。

要是在那修行只求一人吃饱的蛮荒天下,十二位地仙?管你是金丹还是元婴,都不够自己一口吃的。

李槐好奇道:「高掌门都算是一位剑仙了,还当不成那个有钥匙的开门人吗?」

嫩道人一时语噎。

本想说那个黄粱派掌门人,就只是一个资质稀烂的金丹剑修,算个什麽东西。

只是与李槐朝夕相处,晓得自家公子不喜欢这类说辞,嫩道人便换了一个说法,「高枕距离我先前所谓的修道胚子一说,还有点远。」

掌门山主高枕,是个年纪很大的「年轻」金丹,只因为勤勉修道三百载,也曾是一位被寄予厚望的修道天才,跻身中五境,一路顺畅,之后陆续打破洞府丶观海两瓶颈,也没用太多年,却在龙门境停滞了将近两百年之久,按照山上的计数方式,成为金丹客的「道龄」,其实不过短短四十来年。

早年能够以龙门境担任黄粱派山主,唯一的原因,便是高枕的剑修身份,黄粱派上上下下,数百年来,就只有两位剑修,而且年纪轻的那个,如今才是个上山没几年的孩子,虽然是黄粱派别脉修士在山下找到的,再亲自领上山,最终结果却毫不意外,成为了掌门高枕的入室弟子,亲自传授剑术。

这是浩然天下的山上常例,比如之前正阳山那边的茱萸峰田婉,先后找到了苏稼和吴提京,这两位剑仙胚子,一样会在山上改换门庭,离开茱萸峰,转投别脉山峰。所以就算是那位黄粱派的领路人,自己也不觉得有半点委屈,甚至在那位剑修拜高枕为师时,还愿意送出一件珍藏多年的灵器作为贺礼。

上任山主在闭关之前,就已经立下一道遗嘱,如果自己闭关不成,只能兵解离世,就让高枕接任掌门位置。

高枕与师伯刘弘文的关系不睦,也因此而起,刘弘文是个最重脸面丶规矩的老一辈修士,就像那些山下江湖的老人,守着旧例老风俗,觉得让一位龙门境担任一山掌门,太不像话,自家祖上何等阔绰,在这宝瓶洲,若是搁在山下王朝,就是那种四世三公的豪阀门第,这种事情传出去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,愧对列祖列宗,有何颜面去祖师堂烧香?

之后即便是掌门高枕成功结丹,成为一位宝瓶洲南方地界小有名气的「剑仙」,与师伯刘弘文的关系也没有如何缓和。

咋个还要我刘弘文一个当师伯的山门长辈,低头去与师侄认错啊?

嫩道人无奈道:「公子,怎麽金丹修士到了你这边,还是个世外高人?」

李槐好像更无奈,「山上不都说『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』吗,既然成了陆地神仙,怎麽就不是高人了。我只是见过一些大修士,又不是我就是大修士了,对吧?」

嫩道人立即谄媚道:「公子这一颗平常心,比我的道心,高了何止十万八千里,难求难求。」

李槐继续翻书,看了约莫半本书,实在是看不下去了,字都认识,等到连成句子,就会经常看不懂了,总觉得太过玄乎了,道理太大,如那清谈名士的玄言,不着边际,空白处也没个高头讲章啥的注解,李槐叹了口气,就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啊,只得合上书籍,放在桌上,伸手细细抹平,哪怕不是个能够光耀门楣的读书种子,对入手的书籍,还是要善待的。

嫩道人习以为常了,自家公子只要看本书,就要皱眉头,认真是认真,至于能读进去多少,呵呵。

就说手上那本《炼山》,嫩道人想要让自家公子翻翻看,结果李槐连忙摆手直摇头,说我看这个做啥?看得懂吗?即便文字内容都看得懂,凭我的资质,就能修行啊?老嫩你想啥呢,故意看我笑话?

不过说实话,嫩道人觉得自己即便得了下半部的《炼山》,对于跻身十四境一事,嫩道人没有半点信心。

那袁首,靠着那场大战,吃掉了扶摇丶桐叶两洲多少山头?又如何?不还是个飞升境。

再说这浩然天下,皑皑洲的韦赦,之前嫩道人以道号龙山公丶名耦庐的身份,行走此地天下,就已经猜出了端倪,这个曾经号称资质碾压同辈的第一流天才修士,就在「山」字上边,吃了大苦头,极有可能是一次丶甚至是两次跻身十四境无果,韦赦才会如此心灰意冷。

「老嫩。」

嫩道人疑惑道:「公子,咋了?」

李槐说道:「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,你听听就算啊,说得不对,觉得幼稚,你就忍住笑。」

嫩道人这会儿就开始绷着脸忍住笑了,「公子请说。」

李槐轻声道:「老嫩,你境界都这麽高了,如果说靠着搬徙山头,吃掉条条山脉,再凭本命神通一一消化,当然可以增添道行,一点一点拔高境界,可是我总觉得……距离你们山上神仙,尤其是得道修士心目中的那种……大道,离着有点距离。你手上这本古谱,不是叫《炼山》嘛,炼化之后,是不是可以见着了那些不缺水丶只缺山的地方,那你就偶尔吐出几座山头呗……就像我刚才看的这本书上,有一句话叫做『修得三千功满,是为道基法础』,基础基础,是说我们凡俗所住的屋子宅邸,也不是说山脚山根嘛,我就觉得挺有道理的,等会儿啊,容我翻翻书,喏,还有这句,写这本书的人,这里又说了一句,『入水火炼,居山玉炼,何必与吾说洞天』……好像还有这句,「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,他山为身外山,此玉为心中山」……无论是道家所谓的天地者,万物之父母也,还是诗家所谓的天地逆旅,还是儒释道三教都喜欢提及的那个『天人合一』,我觉得归根结底,是什麽,不好说,但是我最少确定一件事,绝对不是……类似下棋的事情,不是必须要分出个胜负的,不是你多我寡,修道一事,绝不是你有我就无丶你加我便减的对立关系,放在老嫩你身上,如果只是一味与天地索要山岳丶丘岭和那龙脉,一路吃,哪天是个头?总不能把天下五岳名山道场都吃掉吧?如果,我是说如果啊,如果整座天地,可以被视为某位类似神灵道妙德高的大修士,想必他面对人间修士无止境的取而不舍,恐怕也会觉得烦吧,是不是这麽个道理?不过我就只是个修行门外汉,随便瞎扯几句。」

一开始嫩道人还是神色轻松的,只是听到李槐说出「大道」二字后,便蓦然道心一震,无缘无故的,瞬间就让嫩道人提起精神,下意识挺直腰杆,正襟危坐起来,再等到李槐说那「道基法础」一语,嫩道人已经神色变幻不定,道破「居山玉炼」一语过后,嫩道人已经是得意忘形……忘乎所以……

等到李槐说得口乾舌燥,停下话头,不管老嫩听着觉不觉得滑稽可笑,反而李槐已经把自己都说得尴尬了。

语无伦次,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,毫无章法……

陈平安在就好了。

黄衣老者猛然间回过神,伸手轻轻拍打屁股底下的门槛,喃喃道:「吾闻道矣,已见道矣。」

李槐低头看了眼那本书的封面,写书之人,姓吕名岩。

嫩道人神采奕奕,双目如有神光激荡不已,抬头问道:「公子,这本书是谁写的?」

李槐笑道:「吕岩,好像是一位道士。」

嫩道人疑惑道:「哪个字,言语之言?还是岩石之岩?」

李槐说道:「下山上品的那个岩字。」

嫩道人站起身,抖了抖袖子,面朝李槐和桌案,作揖而拜了三拜,拜李槐,拜书籍,拜吕岩。

临近的宅子,陈灵均蹲在台阶上,看着郭竹酒在那儿呼呼喝喝的走桩练拳。

黄粱派这边,山上没有吃年夜饭的习俗,陈灵均与嫩道人一合计,客随主便,就算了,否则显得太只会让黄粱派觉得为难。

陈灵均问道:「郭竹酒,你是剑修啊,咋个每天在这边走桩练拳?」

郭竹酒一个高高跳起,回旋扫腿,身形落定后,说道:「勤能补拙啊。」

陈灵均翻了个白眼,我是问你这个事吗?

郭竹酒突然说道:「那个叫黄聪的,真是一个当皇帝的人?」

那个黄聪,是郭竹酒来到浩然天下后,见着的第一个皇帝。

陈灵均站起身,双手叉腰,趾高气昂道:「你说我那黄聪兄弟啊,那必须是一国皇帝啊,也没点架子对吧,就是酒量差了点,其馀的,挑不出半点毛病。」

说到这里,陈灵均苦兮兮道:「我已经把话放出去了,郭竹酒,回头在老爷那边,你能不能帮我说几句好话啊?」

郭竹酒嗯了一声,「必须的。」

陈灵均反而愣住了,「啊?你真愿意帮忙啊?」

郭竹酒疑惑道:「我见着了师父,有一大箩筐的话要说,帮你说几句好话而已,就是大箩筐里边装个小簸箕,有什麽愿意不愿意的。」

陈灵均点头飞快如小鸡啄米,心里暖洋洋的,差点当场热泪盈眶。

真是十个不讲江湖道义的魏山君,都不如一个侠义心肠的郭竹酒!

郭竹酒突然停下走桩,「找李槐去。」

陈灵均站起身,随口问道:「去干嘛?」

郭竹酒历来想一出就是一出,脚尖一点,就跃上了墙头,说道:「找李槐,让他施展本命神通啊,大师姐说过,十分灵验,屡试不爽!」

陈灵均听得一阵头大,晓得了郭竹酒在说什麽,是说那李槐次次在地上鬼画符,写下陈平安的名字,就真能见着自家老爷,陈灵均抬头望向那个已经站在墙头上的家伙,说道:「李槐胡说八道,裴钱以讹传讹,你也真信啊?」

郭竹酒身形如飞鸟远去,撂下一句,「相信了,会掉钱啊。」

陈灵均琢磨一番,好像也对?

立即扯开嗓门喊一句,「等我一起!」

只是郭竹酒这个不走大门喜欢翻墙的习惯,真是教人一言难尽。

下次见着了她的师父,自己的老爷,自己一定要偷偷谏言几句。

山门这边以一只符籙纸鸢传信娄山祖师堂,纸鸢振翅,在空中划出一道金黄流萤,直奔祖山。

既是传信,更是报喜。

两位暂任门房的年轻修士,一男一女,都是洞府境,不过都是黄粱派的未来希望所在,藉此机会,在山脚这边算是一种小小的红尘历练。至于那位行事更为老道的真正看门人,前不久领着一拨观礼客人上山去了,尚未下山。

那两人满脸涨红,瞪大眼睛,少看一眼就要亏钱的架势,使劲瞧着那一袭青衫。

这要是在山外偶遇眼前青衫客,真不敢认。

陈平安只得与他们微笑点头致意,男子咧嘴,女子抿嘴,约莫是没想好如何开口才算得体,就依旧没有言语。

神诰宗,作为曾经宝瓶洲山上的执牛耳者,对一洲修士来说,当然是如雷贯耳的存在。

只是那个「秋毫观」,还真从未听说过。

而桐叶洲的云窟福地,也是鼎鼎有名的,是玉圭宗那位德高望重的姜老宗主一块私人地盘嘛。

这位倪仙师能够担任云窟福地的客卿,又与陈隐官联袂而来,肯定是一位道法极高的奇人异士了。

唯独那个叫青同的女修,她自称来自桐叶洲仙都山,就全无头绪了。

「运去金如铁,时来铁似金。这黄粱派遇到了好时节,又算打铁自身硬,至少三五百年内,高枕确实可以高枕无忧了。」

陆沉双手笼袖,仰头望向娄山祖师堂那边,以心声笑嘻嘻道:「听说黄粱派的当代掌门高枕,还是一位剑仙?高掌门的这个名字取得好,真好。等到贫道回了青冥天下,哪天相中了个修道胚子,打算收为嫡传,定要为他赐下一个道号,就叫『无忧』。还要告诉他,或者是她,将来若是修道有成,能够远游浩然天下,必须要来黄粱派这边做客,与那个名为高枕的剑仙道谢几句。」

陈平安斜了一眼陆沉。

陆沉有样学样,斜视青同。

青同倍感无力,我是比不了你们两位,可我又不是个傻子。

青同当然也听出了陆沉的言下之意。

陆沉回到青冥天下后碰运气丶看眼缘,未来新收的嫡传弟子,这个未来会有个「无忧」道号的练气士,即便修道路上无比顺遂,破境一事,势如破竹,可是此人想要跨越天下远游,那麽至少得是飞升境大修士,然后来到此山,亲眼见到高枕,亲口与之道谢,这就意味着,黄粱派的高枕必须等得到这一天。

而一位修士,想要成为飞升境,至少耗费光阴上千年,甚至是两三千年,再正常不过了,就算此人是白玉京三掌教的嫡传,根骨好,当师父的陆沉,也愿意亲传道法丶再将机缘和天材地宝一股脑儿往他身上堆,一千年,怎麽都该是一千年以后的事情了。

就说那位纯阳道人,不也说了一句「得道年来八百秋,不曾飞剑取人头」?

吕岩所谓的「得道」,是指自己结丹,而那不曾祭出飞剑的八百载寒暑,则是说证道飞升之前的修行岁月。

此外如剑气长城宁姚,蛮荒天下斐然之流,终究是一座天下独一份的孤例。

由此可得,剑修高枕的修道岁月,不会短了。

想必这位结丹一事都算极为坎坷的黄粱派当代掌门,以后会别有一番造化。

陆沉笑道:「董三更他们几个呢,被你忘掉啦?还有近在眼前的隐官大人,你都敢视而不见?」

青同惴惴不安,陆掌教是不是在暗示自己,除了这位近在眼前的陈隐官,还有个远在天边的郑先生?

陆沉直翻白眼,「青同道友,你会不会聪明过头了。」

陈平安提醒道:「稍后到了山上,你别闹么蛾子。」

陆沉笑呵呵道:「贫道但凡出门,一贯与人为善。」

陈平安一笑置之。

陆沉问道:「你说高枕会不会兴师动众,喊了全部祖师堂成员,闹哄哄一起涌到来山脚这边接驾?」

倪元簪笑道:「黄粱派怎麽说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仙府,又不是那市井坊间,好似县太爷进了乡野村落,必须敲锣打鼓才显得礼数隆重。」

陆沉突然咦了一声,揉了揉下巴,「这都行?果然是道无高下之分丶法无远近之别啊。」

除了玉璞境的倪元簪,依旧浑然不觉,其馀陈平安和青同,也都察觉到了山中生出一份玄之又玄的道法涟漪。

陈平安以心声问道:「是桃亭找到了一条道路?」

陆沉点点头,「不过离着『言下大悟』这种境界,还差点意思,这位桃亭道友,目前只能说是找到了一种可能,再不用心生绝望,混吃等死。」

青同轻声说道:「陈平安,先前既然是纯阳道人亲自开口,让你去找那部直指金丹的道法剑诀,方才我们都路过了,为何不去看一眼?」

陆沉忍俊不禁,「青同道友只管放心,贫道不会与隐官大人去抢这桩机缘的。」

呦呵,女大不中留哩,这麽快就胳膊肘拐向隐官大人啦?也对,都是仙都山的客卿了。

陈平安说道:「已经在看了。」

娄山之上,一处极为雅静的小院凉亭内,掌门高枕正在与一位文士模样的年轻男子下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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