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5章 满城风雪,只为两人(1 / 2)
第174章 满城风雪,只为两人
赵无眠离开太极殿,来至方才进内门的城墙边上,马车内的额日格与乌尔吉已经被关入天牢,徒留一座空荡荡的车架与孤苦尼姑。
尼姑坐在车架外的木台,双腿悬空,规规矩矩并在一起,膝上横放无恨刀,
手里则拿了块柿饼,看样子已经吃了一半,视线正望着高高的宫墙,也不知在想什麽。
「观姑娘,一切顺利,不日我就得浪迹江湖,做个浪客---我江湖经验浅薄,日后还希望你能多照拂照拂。」
熟悉的嗓音响起,观云舒闻声看去。
赵无眠飞身而来,站在车架旁,微微仰首,望着观云舒的俏脸,笑道。
观云舒望着赵无眠的眼晴,而后咬了口柿饼,默默咀嚼,眼底稍显复杂。
赵无眠当真要把弑君的名头背在头上,浪迹天涯?那他这一个多月,受的苦头又算什麽?
不过事情已经做了,这是赵无眠的选择,观云舒也不会多问,她一边咬着柿饼,一边道:「此事了结,你我已经没有合作----再想让我帮忙,可得付出点什麽代价。」
「例如?」赵无眠含笑问。
「当初不是给你一串佛珠?再有事请我帮忙,那东西便够。」观云舒将手中柿饼吃乾净,又取出手帕擦了擦小手与粉唇,慢条斯理道。
「当真?」
「出家人不打逛语。」
赵无眠取出佛珠,瘫在掌心,递给观云舒。
观云舒微微一愣,稍显错愣,而后露出一抹笑意,抬手接过佛珠,微微仰了仰下巴,「一直随身携带?有什麽请求,说吧,但你若是提什麽让我给你当几年保镖,对你贴身不离,那我可不允。」
「方才你吃的柿饼,给我一块。」
观云舒疑惑打量赵无眠一眼,而后从怀中掏出锦盒,将其打开,取出一块柿饼给赵无眠,
「这是我刚入京时,自珍阁买的—----那儿的点心很受京中夫人小姐喜欢,
你的苏家小姐喜欢吃的翡翠玲珑糕,便是在那里所买。」
说罢,观云舒才继续问:「所以你的请求是什麽?」
赵无眠将一整块柿饼塞进嘴里咀嚼着,「这柿饼不就是?」
观云舒一愣,旋即平和的神情顿时冰冷,眼神宛若九幽深泉,嗓音更是冷的吓人,「我给你的佛珠,你就这样用?」
「不,当然不是。」赵无眠将柿饼吞咽下肚,而后微微一笑,「观姑娘在生气什麽?」
观云舒深呼一口气,压抑着心中的怒意,「你什麽意思?」
赵无眠拍拍手,翻身上了马车,撩开帘子,「我不善用,你就气成这样—·
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用法了。」
观云舒眼神冰冷望着翻身走进马车的赵无眠,闻听此言,柳眉轻,而后顿时理解赵无眠的意图·.·.-想以此判断他在她心底重要不重要。
她冷冷一笑,「自作多情。」
赵无眠放下帘子,声音自马车内传来,「是吗?那观姑娘是觉得我不尊重你才生气,还是说,你心底其实也想让我用这佛珠,请你同我一起做些什麽事,例如打着什麽幌子,游历江湖一段时间之类的?」
观云舒呼吸一室,刚想脱口而出前者,而后恍然想起-出家人不打逛语。
不合本心的话,那便无论如何,也说不得。
她默默转过白皙精致的俏脸,倚靠在木框上,望着前方,下意识小手向下探去取僵硬--·-但第一下没握到,愣是小手在身前来回摩了下才握住缰绳。
她微微一拉缰绳,马车便扭转方向,朝大内之外而去。
观云舒浑身紧绷,紧握缰绳,目视前方,一言不发。
赵无眠待在马车内,同样默不作声,一言不发。
磅礴大雪飘下。
赵无眠如今刺王杀驾,虽说大多朝中重臣都知晓原委,但百姓可不知-·--此刻他自是不能再随便抛头露面,也不能进出大内如若无人之境。
所以才进了车内由观云舒带他出宫。
但这种『正事』,他不提,观云舒也不提——-——-两人现在便是再说一句话,恐怕都能被听出语气中的不对劲儿来。
车架附近的大内高手与禁卫眼观鼻,鼻观心,同样一言不发,当做没看见赵无眠....显然沈逸文曾对他们下过命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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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坞湖,除了湖面白雾迷蒙外,与此前并无不同,谁来了也看不出此地曾有七位武魁在此血战。
归元真人遁逃,林公公被赵无眠设计诛杀-此事已经暂时落下惟幕。
洞玄大师便盘腿在湖边竹林坐下,手里轻捏着一片竹叶,眉眼低垂,神情认真,估摸是在琢磨所谓『一叶一菩提,一花一世界」那种佛门境界。
剑宗宗主,也即当代剑魁楚汝舟同样盘膝坐在岸边,深红长剑倚挎在肩前,
正望着无边湖泊,手持酒壶,不时往嘴里灌一口酒。
此地只余这两位武魁高手,却是显得分外沉默。
倒不是这两人有什麽恩怨情仇,纯粹就是性格使然。
直到赵无眠与观云舒踏雪而来,两人才闻声看来,有了动静。
「万事顺利?」洞玄大师露出一抹笑意。
赵无眠颔首,「一切了结,只等朝烟入京———-其他三个人呢?」
「许然与苏总捕已经离去,前去护佑公主入京,至于陈期远-—---」洞玄微微一顿,回忆少许,才道:
「他留了话,此次入京围剿林公公,那许然对他的救命之恩便已偿还,而你与萧远暮疑似有几分不清不楚的关系,若来日见面,他欲杀萧远暮,而你欲护她—--那便无需再讲往日情面,全力出手即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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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云舒玉指轻拈着竹叶上的细雪,垂眼望着叶子,也不看赵无眠,口中回答:「江湖,不过如是。」
赵无眠微微颌首,陈期远与萧远暮与杀父之仇,不可能不报。
而萧远暮若真是他师父,那赵无眠自然也不可能坐看萧远暮被杀。
不过这都是未来之事,眼下这档子皇位交替之时还没彻底了结。
「你入了天人合一?」便在此时,盘膝坐着的楚汝舟侧眼看来,上下打量着赵无眠,嗓音平淡,却是稍显错。
「积累已至,得识本我念头通达后,也便顺其自然,突破关隘。」赵无眠看向楚汝舟。
这位乃是慕璃儿的师兄,按辈分,赵无眠该唤他一声师叔-—----不过还是叫他宗主为好。
一眼看去,这人便是一个俊朗的中年男子,很有剑客味几。
但剑宗宗主当年与苍花娘娘于渭水厮杀,最终虽已苍花娘娘败北而落幕,但那时候,苍花娘娘刚入江湖,江湖推测她的年纪还不满三十,而楚汝舟已经是成名多年的高手,打起来却只好似比楚汝舟差上一丝,那也是苍花娘娘的成名之战。
如今苍花娘娘正与他结盟,也不知楚汝舟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,放放对苍花娘娘的敌意。
正琢磨间,楚汝舟板着脸,淡淡道:「听你师父说,你没了记忆?若是如此,你该尽早找回才是,否则恐怕进窥武魁无望。』
赵无眠微微一愣,「为何?」
「若想沟通天地之桥,则需开灵通韵,身合天地,具体操作,各门各派都有所不同,便如我剑宗,专修兵刃外物,到了此等境界,便该问剑于心,而他们小西天,自然便是佛法与武道之结合。」楚汝舟轻弹长剑,剑出三寸,寒光闪闪。
洞玄大师看了楚汝舟一眼,而后微微颌首,「不差,听起来玄乎,所谓问剑于心,所谓佛法通身,归根结底,在于你个人,你的道,你的武学之路-—----等你摸透自己的精神,器量,气势等捉摸不透的东西,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道,也算是有了沟通天地之桥的能力。」
赵无眠眉,「单靠修行练武,不足以沟通天地之桥?」
楚汝舟摇头,「技法,尚且可以修习精进;气力筋骨,内息精纯,可用内外之功,天材地宝日复一日地淬炼,但这只能让你成为更强的天人合一者,却不可能让你沟通天地之桥。」
赵无眠了然,便道:「没有过往记忆,那我便捉摸不透自己的生平阅历,为人器量,心中道则----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是谁,又何谈与天地共鸣,引天地之气于己身?」
楚汝舟眼底带上几分赞许,拔剑出鞘,直至湖内烟雨朦胧,「一叶轻舟,坐剑于水天一色,便是我的道—————-那你呢?赵无眠,你又是如何?」
赵无眠是如何呢?他其实很真没想过这个问题。
自苏醒来,他就被牵扯进了洛述之的局中,满脑子都想着如何破局,而武功不过是赵无眠用以破局的工具,乃外物也,虽然习武勤奋,但不过是精进『技』而已。
他空有技,而无道-————-但道,便需赵无眠掌握自己的心,为此,他需要细细刨析自己的过往人生,才能有所悟。
这就是楚汝舟的意思。
这便是有了几分求仙问道之意—---想来所谓集齐九锺便可羽化飞升,并非虚言。
望着沉思的赵无眠,楚汝舟冷峻不凡的面容浮现一丝笑意,收剑入鞘而起身,「你今后是要入朝为官,还是深入江湖-—----不关我事,但你既然拜了此间剑门下,便是我剑宗弟子,我一直等在此地,便是为你解惑也,如今事罢,也该去也。」
话音落下,楚汝舟向后飞掠,足间轻点湖面,留下点点水波,便消失在漂泊大雪与烟雨朦胧中。
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
洞玄自楚汝舟的背影收回视线,转而看向赵无眠身旁的观云舒,问:「此事了结,也该离京继续游历江湖,大江南北,大离四境,你如今不过踏足晋地与京师二地—..」」
赵无眠从思考武道中回过神,「这麽急?」
观云舒侧眼警了赵无眠一下,眼底深处浮现几分笑意。
这回轮到你急了吧?
她的心情顿时轻快起来,但面上不动神色,保持着一贯的平淡出世,指尖轻轻摸索着粗糙竹叶,低声道:
「天人关隘已至,却迟迟难以突破,师父曾言,阅尽红尘,方有所悟-—-」」-当初便是因我的『技』已难有寸进,才出山游历,如今才过去一月有馀,自是不可止步。」
「我的红尘,没让你有所悟?」赵无眠这话很自恋。
观云舒也想骂他自恋,但细细想来,其实是有的—-每每望着赵无眠『风雪送一人』的背影,她总是心中略起波澜,好似关隘有所松动,但那个坎,过不去就是过不去。
她也不知这是因赵无眠,还是因其他的什麽----缺乏比较对象,因此她接下来想一个人走一走,独去江湖。
见的人多了,经历的事多了,恐怕也就能解惑了吧?
不过观云舒看在赵无眠略显不舍的神情,还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,「等公主登基,此事才算了结。」
这话便是指,她会在京中多待几天。
洞玄大师微微一笑,长身而起,弹去僧袍积雪,便负手越过两人,「那师叔便先回寺—————-师兄不在,寺内各中大小事宜,皆由我处理—————-离不得太久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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