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6章 玉如意,碎於无极(2 / 2)
其中一人,正是晋王世子洛长寿在场所有人都认得晋王世子,此刻见他被压送进来,皆是脸色微变。
洛述之又叹了口气,道:「我昏迷不醒之际,是大内总管林公公多方搜查,才找到下毒者,而背后之人,正是我的堂兄洛长寿,严刑拷打之下,才从他的手中得到解药,救我一命,否则,我恐怕便要在昏迷中死去。」
「这···」朝中大臣皆是面露不解。
洛长寿指使别人下毒太子?真假的?都有干这事的魄力了,居然还留有解药————·
瞧见此景,洛述之心中暗道赵无眠啊赵无眠,若不是你,我此刻得了真珠舍利宝幢,又岂会出现如此破绽?
沈丞相琢磨少许,则分析道:「世子下慢性毒药,却不肯下猛药,是想让太子活着却无力竞争皇位,只有如此,晋王才有机会夺位,若非如此,一旦太子出事,没了礼法左右,我等就该扶持皇长孙上位———而如今,晋王夺位不成,便勾结戎人,意图借戎人之手靖难?」
沈丞相此言,完美契合洛述之的计划。
他是看出了这一切都是洛述之所为,眼看洛述之出现,局势又偏向太子,便不动声色站队,还是他真这麽想?
无论答案是什麽,洛述之心中均高看了沈丞相一眼,但这场戏还是要继续演的。
他面带错愣,「方才在偏殿,我便听诸位爱卿争吵不休,只听见了戎人破关,却不曾想是晋王勾结了戎人!?」
此话一出,群臣激愤。
「不差!否则偏头关抵御戎族一甲子,又怎麽可能在忽的被破!?」
「加上洛长寿下毒太子,那就连起来了,那就说得通了!」
「好你个晋王,竟会为了区区皇位,通敌叛国!太祖高皇帝泉下有知,定要被气出来!」
「先帝仁厚,眼看他坐拥二十万大军也不曾削藩,反倒一直以礼相待,以诚处之,如今先帝驾崩一月,他竟如此狼心狗肺!」
「竟还指使晋世子下毒太子,残害堂兄!我呸!」
洛长寿早已经被点了哑穴,一句话也说不出口,他无力地瘫软在大殿之上,听着所有人对他,
对他的父亲的谩骂,羞辱,污蔑。
他想说话,却连一句『鸣鸣」的哽咽声都说不出。
洛长寿七尺男儿,留下泪来。
不是的,我没下毒,我父亲也没有勾结戎人,偏头关的将士不是我父亲害死的,你们都说错了,你们都冤枉我们父子了——--我只是想知道当初娘亲的家族是被谁杀的,我只是想为娘亲报仇,
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娘亲枉死。
这些话,洛长寿通通说不出口。
他只能死死盯着站在龙椅前的洛述之。
洛述之咳嗽几声,却是看也不看洛长寿一眼,只是难过道:「皇位有这麽重要吗?竟能让我等叔侄相残,兄弟反目,若晋王真想要这位子,我给他便是,何必害得偏头关的百姓与将士枉死?」
闻听此言,朝中大臣都安慰起太子,大骂晋王。
他们大部分人,都觉得太子才是受害者,理应安慰。
只有极少一部分人,觉得此事委实太过巧合,说不得就是太子早便布下的局——-但没有证据,
有猜测,顶个屁用?
而且就算有证据,又能如何?
此刻太子还活着,礼法上,他就是第一继承人。
只要他还活着,那这大离皇帝的位子,就只有他才能坐。
太子还活着的前提下,若楚地水师还敢攻城,那也不用说,召集各地军力勤王,先剿灭楚地水师与许然,平内忧,而后再调兵遣将驱逐戎人,除外患。
所以沈丞相主动帮太子打圆场,所以此刻朝中官员,无一人提出质疑。
真相在他们看来,不重要。
保住自己的乌纱帽,最重要。
假的一片君臣相惜后,太子才微微抬手,道:「我的事情,不重要,晋地百姓的安危最重要——-戎人如今既然已经破了偏头关,那宁武与雁门定然支撑不了多久,必须尽快调兵遣将,支援普地将士—目前,谁的部队距离普地最近?」
兵部尚书回答:「中央军抽调不得,唯有许然都督的十万楚军距离晋地最近,若是急行,一天走八十公里,那便可在半月内,抵达晋地。」
洛述之心中想笑,但面上还是眉,「急行—————等到了晋地,还有战斗力?」
兵部尚书琢磨少许,「许都督的楚军乃是精锐中的精锐,只要粮草跟的上,加之我等可依据天险守城,那对战力的影响称不上太大。」
「许都督呢?」洛述之明知故问。
这问题可把朝中大臣给问倒了,许然干什麽去了?在晋地保护洛朝烟,为什麽保护洛朝烟,因为洛朝阳想当皇帝。
这话委实不适合对太子说,因此兵部尚书便道:「也在晋地—-许都督乃是武魁高手,以一当千不成问题,他并非不晓民族大义之人,有他在,定然也能拖延戎族一阵儿,等楚军赶到普地,再由他全权指挥驱逐戎人便可。」
洛述之沉吟片刻,继而下令,「命楚地水师,入晋御戎!」
「是!」
朝堂群臣俯身领命。
洛述之望着他们,神情波澜不惊。
除了赵无眠以外,他的计划目前都进展的极为顺利,不枉他布局如此之久。
虽然与最开始的计划有些出入,但好在楚地水师经由戎人消耗,定然也损失不少。
许然,苏总捕,与这十万水师,只能在他登基后再徐徐图之,慢慢削。
原本他并不打算如此仓促就露面,但十万楚军已至,再不出面,这皇位可就真得由洛朝烟坐了去。
可惜,若不是赵无眠,当初他擒住洛朝烟后,这十万楚军焉能靠近京师半分?
唉,还是太仓促了,计划很详尽,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。
没能擒住洛朝烟,他的计划,便只能成功三分之二-—--」-也即削了藩,再拿晋王的兵围剿乌达木,至于目前危机关头救场带来的威望名声,倒是显得不值一提。
若杀了乌达木,皆大欢喜,草原再无一合之将,馀下不过土鸡瓦狗。
若几万大军再加上枪魁都没能杀了乌达木,那也不差,最起码让洛述之知道了乌达木的真实实力究竟有多可怕,日后再想计策杀他便好。
失败不可怕,能从中吸取教训才是最重要的。
此次还是太操之过急,主要是没料到父皇竟会在今年便驾崩,唉-—
洛述之心中想着,眼神则看向礼部尚书,演出一副羞于启齿的神情,缓缓道:「此刻戎族入关,理应等解戎族之危再谈此事,此话倒显得我过于图谋皇位,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,不知尚书,
何以见得?」
礼部尚书微微一愣,随后恭敬行礼道:「太子言重了,此刻戎人入关,正该尽快确立新君-—
不如等年关之后举办登基大典,正好也是新的一年,勃勃生机,稍后我同礼部同僚商议年号之事。」
「有劳尚书了。」洛述之面带温和笑容。
便在此处,朝中有人道:「太子,我儿也在晋地抵御戎族,不知军情上可有他的消息?」
洛述之偏头看去,正是梅崇阳的爹,梅立均。
「爱卿莫急。」说罢,洛述之望向传信守卫。
传信守卫连忙起身,拆开信件,逐字逐句又细细看了一遍,而后行礼道:「元魁梅崇阳,于偏头关最先发现晋王与戎人巫明勾结,后为了传信,命燃烽火台,以身殉国,虽偏头关依旧被破,但他此举,让偏头关内无数百姓与将士有了准备,功不可没,其血玄黄———」
后面的话,梅立均没听完。
他眼眸瞪大,额前青筋暴起,两行热泪下意识顺着脸上滑落,跟跪了几步跑向传信守卫想夺过信件,但才跑了几步他便噗通一声晕倒在地。
「立均!」田侍郎大惊失色,快步跑来。
那被梅立均藏在袖子里,花了几百两银子的玉如意也摔在地上。
他的确被骗了,这玉如意摔了个七零八碎,若真是玄乎之物,又岂会如此易碎?
但此时此刻,再也没有人会吼他被骗,而后拉着他去找骗子要银子了。
苏总捕望着昏迷不醒的梅立均,神色阴沉,片刻之后,恢复平静,望向洛述之。
洛述之微微一笑,「苏总捕可有要事禀报?」
林公公站在洛述之身侧,漠然望着苏总捕。
苏总捕沉默片刻,扯出一丝笑容,「太子安康便好。」
?
五寨城内,满地狼藉,到处都是残垣断壁,惊得不少还未离开的行人错愣看来。
苍花娘娘负手站在废墟之上,冷冷望着眼前的陈期远,「跪下磕个响头,饶你一命。」
陈期远身上倒是没受什麽伤,只是以枪身拄地面,大口大口喘着气,闻听此言,他露出一抹洒脱笑容,「苍花娘娘,你此话说给谁听啊?你知道我要去和乌达木决一死战,因此打斗间,并未伤我,你以为我看不出—..」
话音未落,陈期远的侧脸便浮现一抹血线。
他缩了缩脖子,「赵无眠对你百般不敬,你大气都不敢喘一声,我就调侃你几句,你就要杀人「滚!」
陈期远耸耸肩膀,又扛起血鳞枪,看向赵无眠,「我的天罗枪,你可学会否?」
苍花娘娘也是看向赵无眠,武魁交手,寻常武者能瞧见残影就很不错了,还想学会招式?而且陈期远也不会好心到专门讲解运功气劲之类的东西。
赵无眠微微颌首,「一丝不差。」
苍花娘娘可爱地歪了下脑袋,觉得赵无眠在吹牛。
陈期远倒是哈哈大笑,而后道:「老子当年在晋王的帮助下,进宫感悟奈落红丝,才得以沟通天地之桥。」
赵无眠眉梢微挑,「那你没精神分裂?」
「焉能没有?」陈期远沉默片刻,而后又苦笑了一声,「当年差点亲手杀了我的胞弟陈澄宇,
后来闭关多年,才勉强恢复正常。」
说着,陈期远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扔给赵无眠,「关于奈落红丝,我这里也有一些心得,你且收着。」
赵无眠接过书册,将其放进怀中,「准备走了?」
陈期远又是一笑,「你这人不错,挺对我胃口,脑瓜子聪明又不缺侠义之心,你可知,若非你昨晚孤身挡在河曲前,那我便会杀了你夺了奈落红丝——而天罗枪在你手上,也不算埋没,可惜我站晋王,你站公主,听说,你还会挽月弦———」
苍花娘娘柳眉轻,时刻准备出手。
陈期远微微一顿,而后轻轻抬手,「杀家父的人,是萧远暮,而非你,我本想从你这里得点萧远暮的信息,不过如今看来———.」
他看向偏头关的方向,深深吸了一口冬日寒气,随后又是一笑,「比起杀了萧远暮———-还是杀了乌达木更合我心意。」
说罢,陈期远扛着大枪,在废墟中挖了会儿,竟是让他找到了一坛被打碎的酒。
酒坛碎片,还沾着一点酒液。
他便将酒坛碎片上的酒液尽数喝乾净,随后将碎片随手一抛,「立场原因,我和你做不得朋友,这酒,我一人喝了便罢。」
赵无眠想了想,继而笑道:「你们这些混江湖的,都喜欢和敌人喝酒?刘约之是,你也是。」
「你们?」陈期远哈哈大笑,口中道:「莫非你还未入江湖?」
「哪个江湖人像我一样一口气扎进了朝堂漩涡之中?」
「江湖也好,朝堂也罢,归根结底,是一码事。」陈期远眼底带上几分追忆,
「只要有人不论立场,不论恩怨,发自内心和你喝酒,那你就是江湖人。」
说罢,陈期远转身便去。
洛述之想利用他试探乌达木?
那他就去!
不为别的,单为了习武这麽多年,心中的一口气!
就算死在乌达木手中又如何?
陈期远习武,不是为了遇事就苟在一旁。
要是没了这口气,那他就是苟了一百年,习武习了一百年,学会天下神功,武艺天下无敌,那在陈期远看来,自己也照旧是个弱鸡。
他是武魁,当年景正帝亲手册封的武魁。
面对外敌,绝没有逃窜之理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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